當年高中英文課本裡教的澎湖,不是Penghu,而是葡萄牙古地圖上所寫的Pescadores,「漁民之島」。這幾年隨著國內旅遊潮的興起,一般人都知道澎湖除了漁民,還有玄武岩、石滬、天人菊、和星砂,更有仙人掌冰、風帆跟許多特色民宿。但是卻很少有人知道,澎湖的冬天是什麼模樣。
還記得幾年前為了採訪吉貝bot,第一次冬天來到澎湖,當天台北已經很冷了,馬公卻更冷,一層充滿鹹味的霧氣籠罩著整個島嶼,強勁的海風不漸歇的吹,讓人連機車都騎不穩(當年很呆,為了幫公司省錢,租機車而不是汽車)。在市場吃了一碗土魠魚羹暖身後,接著就騎到北海遊客中心等船,由於不是觀光季,所有的快艇公司都處於歇業狀態,剩下一天只有幾班的交通船。交通船的噸位已經比觀光快艇大了,即便如此,在強勁的風浪中,仍然是上下劇烈的擺動,很不舒服。
冬天的吉貝嶼,一個觀光客也沒有。這次主要的訪問對象是當地的水上活動業者,以及社區文化團體。我也是因為這次訪問,才知道漁民之島的另一面。
原來澎湖自古就只有半年可以捕魚,當北風吹起後,漁民有兩個選擇。一則是遠赴高屏地區打零工,因此形成半年打魚半年做工的生活方式(這也是為什麼高雄地方政治有一批很強勢的「澎湖幫」)。另外一個選擇,則是待在家裡,這時最普遍的休閒活動,就是賭博。當時就有個居民無奈的跟我說「好賭是澎湖人的天性,因為我們都是漁民家庭長大的,從小就看著爸爸跟老天爺對賭,長大了換我們賭。」
扯遠了,會想到那次經驗,是因為看到爭議逾十年的博奕條款在立法院三讀通過。接下來的賭注,不再只是漁民間的鈔票,而是澎湖群島的未來...
對於要在澎湖開設賭場,我的心情其實很矛盾。在地理氣候等先天條件的限制下,我能理解澎湖人怕窮,想要靠爭取賭場跟老天爺一搏的心情。但是另一方面,我又無法說服自己相信「賭博」真的能給澎湖人帶來什麼樣的經濟前景。
在起先幾年,博奕特區的興建工程或許能產生一些勞工的工作機會,但是完工後呢?這些「國際飯店」會選擇薪資低又好訓練的大學生,還是當地勞工和漁民來作服務生呢?
除此之外,冷冽又潮濕的北風,依舊限制了船隻和班機的頻率。即使真的有大量的觀光賭客來到澎湖,他們所追求的是賭博的快感,和五星級的SPA和雞尾酒。就算他們想品嚐當地名產--絲瓜米粉或土魠魚羹,他們一樣不會冒著冷風走進窄小的市場,而會選擇在舒適溫暖的飯店裡享用(相信我,飯店裡一定會有賣這些「地方小吃」)
澎湖人得到了什麼?
了不起幾千多名年輕人可以在飯店裡端盤子、洗棉被。但是他們在馬公街上賣魚乾和紀念品的父母親,卻因為飯店的吸金效應而門可羅雀?天下雜誌在今年七月的報導中,採訪了澳門立法會議員區錦新,提到澳門的經驗:五年前澳門開放賭牌,造成了前所未見的資源、資金、消費和人才壟斷的後遺症。政府資源、企業資本、民間消費和本地人才,一面倒地流向賭場,導致百業蕭條,賭場獨霸。因為賭場複合式的經營模式,吞噬了觀光客絕大部份的消費,使得澳門三成店面倒閉,街上興旺的唯有當鋪和色情行業。
法案剛通過那天,報紙跟電視台都訪問了一些澎湖的民眾,一種普遍的看法是「賭場可以蓋啦,只要治安跟環境有做好配套,不要惡化就好。」可惜的是,因為離島本身的地理氣候條件,光是用水跟廢水就是個大問題了,更不用說還有治安人力等種種。
根據水利署統計,台灣平均每人每日用水284公升,假設真如經建會主委陳添枝所述,只發放一到兩間執照,以一間一千五百人來算,兩間就有三千人,平均每天要多出85.2萬公升的用水量。澎湖缺水(降雨量少,沒有高山,地下水層淺),平均每度用水,政府(納稅錢)要補貼50元左右,計算機按一按,也就是說,一年政府光是補貼這「兩間」飯店的房客用水,就高達一千六百多萬元(不包含餐飲、洗滌、游泳池等)。加上污水處理、廢棄物運輸、維護治安等成本,實際上形同全民繳稅補貼賭客享樂。回顧美國經驗也是如此,伊利諾大學商學教授John Kindt研究指出,每增加一美元的賭博業稅收,實際上納稅人要花費三美元。觀光賭場裡,贏的永遠是莊家。
當全球經濟緊縮,鄰近的澳門、新加坡賭場都在衰退,我們卻期望靠賭博刺激地方發展,讓經濟翻身?
2009-01-14
澎湖。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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