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很沮喪-馨文 (照片by阿烈)
經過了12/3一場大仗,我的心情沒有沮喪。腦子不停想著,這個時候更要繼續!
說實話,本來,這一仗我是很想放棄的。一方面因為一切來得太快、太慌亂,心情低落,身體也很疲憊,二方面擔心林卻阿嬤的身體健康,也擔心藍阿姨當「最後釘子戶」壓力太大。我們幾個人花了很長的時間去問藍阿姨:「要不要就靜靜的配合?」
但她不肯,她掉著眼淚說:「不可能!走到今天,我沒有理由自己搬!」
前一夜,我、阿烈、藍阿姨一起去跟林卻阿嬤講明天警察要來的事情。林卻阿嬤很鎮靜,說要打電話給她兒子和女兒。她從床底下拿出一個破舊的大紙盒,裡頭放了一張張大小不一的廢紙,每張紙上面都寫有又粗又大的姓名與電話,那是沒有手指、眼睛又不好的林卻阿嬤的電話簿。
她嘆著氣,卻很平靜,一直到電話打通。
林卻阿嬤拿起話桶,話還沒說完,就哭了,她很傷心的重複著說說:「喂,我跟你說,沒搬不行呀,沒搬不行了…」。
打完電話,她開始打包貴重物品放在包包裡,這些東西也只是些破舊的信封袋。打包的過程中,她吞下一顆「救心」穩定心臟。藍阿姨安慰她:「妳不要擔心,先離開一下,不一定戰贏了我們還可以回來!」
一大早,清晨五點,藍阿姨幫林卻阿嬤換藥,讓她泡牛奶,準備把她載走。不知道她有沒有發覺這是她在這個住了一輩子的房間泡的最後一次牛奶,心情沈重她像往常一樣細心與幽默。
林卻阿嬤
她說:「這個牛奶,你們一人拿一瓶去喝。」她指著她平常喝的安素說。
我說:「不用啦!我們沒有在喝這個!」
她噗嗤,說:「妳們不喝,只有我喝,很歹勢!」
喝完牛奶,藍阿姨就載她走了….
啊!寫到傷心處幾乎忘了標題是「我不沮喪」。
是的,我有段時間很沮喪!
當大家把貞德舍包圍,呼喊的聲音由宏亮逐漸轉小到平靜。突然燈暗了,停水停電。警察開始撞門,我們往更裡面的房間躲,警察拿電鋸鋸門,每一扇門都被撞砰砰發響,最後終於破窗而入,我們聚在房間一隅,看著他們湧入,我真的很沮喪。藍阿姨趴在代步車上痛哭,我們一直勸她離開房子,半推半勸下她騎出貞德舍,被警察與媒體包圍。我記得,那時陽光很強、很刺眼。
我發現我們出來,卻不知該往哪裡去。
突然,藍阿姨不哭了,她把代步車掉頭,往回衝!
她在代步車上站起來,大聲說要「上廁所」,「我要上廁所,上廁所也不行嗎?」她聲音真是宏亮。我在刺眼的陽光中回頭一望,隱約看見她把腳上鞋子脫下來打人,然後警察讓出一條路,她又大大方方的回到貞德舍!
當我回到貞德舍,再看見她時,她已神氣的坐在代步車上,在房間裡,雙手抱胸的大聲罵人。
「斷水斷電!你們好大的膽子,是誰的意思,誰下的命令。實在是很過份!好大的膽子,人都還沒搬就趕給我斷水斷電!」
「我不搬,你們東西都給我整理好!我今天要回來睡,我要兩個禮拜整理東西,你給我兩個禮拜,我東西很多要慢慢整理,到時候我自己會搬!水電都給我放回來!林卻阿嬤也要回來!」樂生院長、副院長、護士、職員都在旁邊不敢吭聲。
當時警察都撤了。
我看著灑進屋裡的陽光,笑了!耳邊盡是藍阿姨精神百倍源源不絕的罵人聲,覺得一切都沒有結束!
是呀!是曾經痛哭過,那又如何呢?轉個身,一切都會不一樣。
p.s沒水沒電的情況下,一直到傍晚,藍阿姨還是被迫搬離,一直到搬離,她都沒有再哭,只是不停的在罵人。
藍阿姨開始打包
藍阿姨的笑容
2008-12-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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