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11-28

動新聞事件中無法斷奶的台灣人

專業扒手集團有個慣用伎倆,一個人先撞倒你,另一個人再前來扶你。受害者往往會怨恨撞人逃逸的那位,卻沒發現真正下手的其實是拉你一把的那雙手。近日看到台北市政府禁止蘋果日報進入校園,腦中浮現的就是這個畫面。如果解嚴前政府侵權猶如強盜,當代政府侵權的行為就跟扒手一樣,假保護之名,行侵害之實。

尼采曾說過「我誓死捍衛你講話的權力,但我反對你講的每一個字。」一個真正成熟的民主社會正應如此。即使有人覺得動新聞太過煽色腥,即使他用配音和動畫挑戰新聞與真實的關係,(有個朋友說動新聞沒有美感所以該打...)那都是蘋果日報表達言論的自由,我們選擇與「知」的權利,而這兩者都屬於憲法保障的基本人權。

身為讀者,我們可以選擇不要購買,可以選擇寫信到報社抗議,更可以像兒福團體一樣上街頭表示我們的不滿。但無論如何,政府,我們的僕人,都沒有權力用禁止的手段扼殺蘋果日報和我們的權利。

台灣社會還存在很多威權統治的影子,包含公務員揣摩上意而非民意的做事方法,包含民選首長以父母官自居的心態,但這些「統治團體」之所以會存在,最主要的原因是台灣人民多不懂民主,不懂法律,因此自甘當嬰兒,不願意斷奶,不敢學步。每當我們對於某些事情感到不安,我們就會希望政府來替我們解決。當政府以「保護」之名來了後,我們對於他「不小心」偷吃冰箱裡的食物,踩壞花圃,又打我們家小孩都極度通融,畢竟他是為我們好嘛!

久而久之,政府發現只要他能顧好經濟(亂花錢衝GDP),打擊不法(其實很多是社會弱勢),不管他怎麼偷怎麼搶,人民都會為他喝采。蘋果日報對於郝市長禁止蘋果日報進入校園的民調正是如此,59.73%的人說「幹得好!」卻沒意識到他們未來有一天也可能會因為得罪某些利益團體而被政府和群眾砸石頭。


於是,台灣的人民依舊不願斷奶,必須靠威權的政府扮演大家的父母?

2009-11-17

[轉錄] 畢恆達:消除語言中的偏見與歧視

寫得很好,最近漸漸覺得語言的選擇是一件很妙的事情。例如前幾天看到Time雜誌上面用"Pro-life"稱呼反墮胎團體,或是像「外交休兵」這種政治詞彙,都是經過精心設計用來框架想像的名詞。

反XX聽起來很消極保守,Pro-life聽起來就很正面。「外交投降」或「放棄外交」都聽起來很糟糕,但「休兵」卻是停止「戰爭」這一種具有負面印象的行為,因此負負得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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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出處
畢恆達:消除語言中的偏見與歧視

最近針對台大醫學系學生不認真上課的批評,教務長與醫學院院長不約而同歸因於,這是一門由「校外年輕女教師」所教授的課程。不只與事實不符,而且傳達了對於「年輕」、「女性」教師專業的質疑與偏見。

西方早就在八○年代編纂「無偏見/無歧視字典」,致力於消除語言中的性別、年齡、種族、地理、身心等歧視。只是在台灣我們仍然不時會看見,將新生訓練稱為 Freshmen Orientation(儘管有一半的大學生是女性),或將智慧鐵人創意大賽命名為Intelligent Ironman Creativity Contest(儘管第一屆冠軍隊伍為北一女中),將系主任稱為Chairman(儘管有愈來愈多的女性主管)。

語言承載了許多根深柢固的文化傳統,也傳達了說話者的立場與觀點。當我們使用「愛心媽媽」這個詞語來指涉關心、收養流浪動物的人。它是讚詞,還是強迫她們 你丟我撿、解決流浪動物問題的說詞?我們能否接受對流浪動物「安樂死」;它們其實並沒有瀕死,又何樂可言?同樣都不是台灣人,來自歐美國家的稱為「外籍人 士」,來自東南亞的就變成「外勞」。而學術界也不自覺有類似的偏見,討論東南亞(弱勢國家)移工,就使用「族裔」的理論,而討論歐美(強勢國家)的移工, 就使用「文化」的概念。

名詞隱含價值;怎麼說,更是傳達了不同的意義。例如「我很醜,可是我很溫柔」,奠定了趙傳在歌壇的地位,但「我很溫柔,可是我很醜」,恐怕就無人傳唱了? 再舉一例,我們經常看到媒體有這樣的報導「每隔00小時就有一位婦女遭強暴」,假設我們將之改成「每隔00小時就有一位男人強暴女人」,他們建立在大約相 同的事實基礎上,可是前一句強調的是女性受害的嚴重性,後一句強調的是男性成為加害者的普遍性,前一句呼喚的是我們要幫助女人、改善婦女的處境,而後一句 則提醒男人應該要自省,不要成為加害者。同理,若要制訂一條性別平等的法令,任何委員會中「女性委員不得少於三分之一」和「男性委員不得超過三分之二」, 這兩種寫法有沒有差別?

許多女性主義者強調「命名」的重要性。當絕大多數的性侵加害者是男性、受害者是女性的時候,使用性別中立的語言,會模糊了男人對於性暴力所應擔負的責任。 從「大雄毆打玉珍」、「玉珍遭大雄毆打」,到「玉珍挨打」,再到「玉珍是受暴婦女」,男性逐步消失不見,「受害」則逐漸變成女性的認同標記。使用被動式, 讓性侵與家暴變成女人的問題,而男人則在此圖像中遺漏了。

語言歧視並非只停留在文字的層次,它潛移默化形塑了我們的價值,進而影響行動。以世界地圖做為比喻,非洲的面積相對於中國加上美國的面積,何者為大?很多 人可能會很訝異,非洲的面積居然比中國、美國、印度、西歐、北歐,再加上阿根廷的面積還要大?原因是,我們已經太習慣於教室牆上那幅過度誇大北半球面積的 麥卡托或羅賓遜投影地圖了。如果以為語言是客觀的,以為有簡單素樸的如實描述,也就會錯失了檢視自己價值觀點的機會。

(作者為台大建築與城鄉研究所副教授)